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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风故事: 夫君假死骗我殉情 [完]
发布日期:2024-07-22 05:22    点击次数:166
 

未婚夫婿战死沙场,留下遗言想与我成婚。

我悲从中来,从城门一跃而下,满城夸赞我的忠贞。

本该已经死去的夫君,趁我父悲伤至极领兵破城。

后来他登基帝王宝座,十里红妆迎娶了我的表姐。

而我的尸首停在义庄无人问津。

再睁眼,又收到了凌谕战死的讣告。

郡主在我面前落泪:「谕儿死得惨烈,你可愿随他而去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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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得知未婚夫战死沙场后,我从城墙一跃而下,鲜血渐染城门。

恍惚间我看见已死的凌谕振臂高呼,策马攻入皇城。

凌谕拥着江知言坐上皇位,而我的尸首停在城外无人认领。

再度睁眼,凌谕的母亲襄阳郡主在我面前哭得情真意切。

「温莞,凌谕这孩子死得孤独。

「他临死前都在盼着能回来同你成婚。

「我这个母亲没什么本事,你可愿意随他去?」

前世也是今次这个场景。

爱人的离世使我癫狂成魔,我为他殉情而死。

后来,凌谕趁着父亲悲伤过度,防卫松懈之际,一举攻入皇城,造反成功。

十里红妆迎娶了我的表姐江知言。

我父亲死于城下。

我的尸首,停在义庄无人问询。

「温莞,谕儿对你情深意切,你竟是不愿意吗?」

襄阳郡主见我没反应,言辞恳切地催促着。

「这之后,你定然是谕儿唯一的妻。」

那时的我应该是被蛀虫吃坏了脑子,竟然会答应给一个死人陪葬。

人都没了,遑论唯一。

我低眉顺眼,强忍住眼底的怒火:「郡主,你且让我想想。」

2

襄阳郡主走前还不依不饶。

似是想劝诫我当夜从城楼上跳下去才好。

更让我不要相信自己的父亲,否则他会加以阻拦。

届时我即便是想去「见」凌谕也没有法子。

幸而城主府的守卫森严,即便她真的想做什么,最后也没有得逞。

夜幕降临,父亲巡城归来。

年事渐高的父亲,双鬓已染上了斑驳的白。

泪水不受控地往下落。

前世母亲早逝,父亲寡言少语。

与我更是聚少离多。

每次相聚都是淡淡地一两句话。

我便以为父亲从始至终心里没我这个女儿。

因为他阻挠过我与凌谕的婚事,所以我曾数次顶撞。

最后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毅然决然地自缢。

直到魂魄飘浮半空,我亲眼看着父亲因为我的死讯呛出一口鲜血。

最后更是因为忧思过度导致神思恍惚,才被凌谕一箭穿心而死。

「父亲。」

我的声音中带着哽咽。

跪下给父亲磕了一个响头。

父亲还以为我是在为凌谕的死悲痛。

「凌谕的尸首还没找到,你也不用太过伤心。」

我摇摇头:「女儿并非为此落泪。」

「时至今日女儿才知道,凌谕并非良人。

「先前顶撞父亲,是女儿不孝。」

父亲眸中闪过诧异,却还是选择了相信。

后面听到郡主想让我给凌谕陪葬后。

更是盛怒下要去讨个说法,被我安抚了下来。

毕竟是圣上亲封的郡主,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。

她若要强行将我绑了去,也并非难事。

他们想要的事我与家中反目,从而甘愿赴死。

这才能让凌谕强攻入城。

念及如此,我写下书信,让家中奴仆连夜送往宋家。

郡王曾经欠我一个人情。

现在便是合作要回来的最佳时机。

3

隔日晌午,昨日没能得逞的襄阳郡主卷土重来。

正好撞见宋家前来提亲的队伍。

襄阳郡主还以为是来给江知言提亲的。

忙不迭迎上前去:「王爷是来给姜家姑娘提亲?」

宋泊觑了她一眼,淡淡笑着也不言语。

倒是身后的媒婆没忍住上前搭话:「是啊,王爷倾慕姜姑娘已久,如今可谓是郎才女貌,天生的一对。」

襄阳郡主白了脸色,却还是跟随着侍卫的步伐进府见我。

这一幕,都落在我贴身侍女的眼中。

襄阳郡主明明是来劝说我自缢的,临到眼前却变得心不在焉。

我连唤她三声都没有反应。

可能是在想怎样才能保住自己儿子的心上人。

可她不知道,此姜非彼江。

姜家从来只有我一个姑娘,也只认我一个。

「郡主怕是悲伤过度,要不今日先回去?」

襄阳郡主醒过神来,忙用帕子在眼角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滴。

「昨日叮嘱你的那番话,温莞可听进去了?」

「郡主,非温莞不愿,只是父亲年迈,需要儿女在身边照料。

「你我两家婚契未定,女子眼巴巴随着未婚夫婿而去,终归不妥。

「郡主还是请回吧。」

眼看着计划即将被打乱,襄阳郡主急破了嗓音。

「如何不妥,我与你母亲的情谊还会害你不成?

「你与谕儿两情相悦,只有立刻随他而去才能在奈何桥上相遇,不然便来不及了!」

我在她震惊的眼神中抬起一双被葱水熏红的双眼。

「温莞当然知道郡主是为了我好。

「只是我心中实在放不下父亲,待父亲百年,我定然随凌谕而去。

「哪怕做不成夫妻,投成他身边的猫儿狗儿也是好的。」

襄阳郡主被我一番话说得张口结舌。

我哭的声音越来越大,她愈发插不进嘴,侍女识趣地将她请了出去。

等她离去之后,父亲的人正巧捧着婚书踏进我的院子。

我将沾染葱水的帕子扔在一旁。

在婚书的一角写下自己的名字。

4

婚礼的时间就定在三天后。

这期间襄阳郡主了没少上门,不过我都以伤心过度避而不见。

事急从权,许多繁文缛节上的事,能省便省了。

就连嫁衣都先前预备嫁给凌谕之前眼巴巴准备好的。

可凌谕却没有多在意我的身份。

不然我手中不会连一纸婚书也不曾有。

凌家就对外宣称我是他们未过门的儿媳。

连同襄阳郡主也日日上门与我叙话。

夸我是她的好儿媳,却绝口不提婚书一事。

惹得旁人既不敢多言,也不敢上门提亲。

想来也是为了日后能迎娶表姐做铺垫。

成婚那日,我拜别了父亲。

凌府家中仍在办白事,不宜入席,故而襄阳郡主没来。

我盖着红盖头被送上喜轿。

临上轿前被一个妇人撞入怀中。

一张字条被顺势塞入掌心。

有人耐不住性子,关心则乱。

听闻姜家嫁女,急着送信来了。

可惜这信送错了,错得离谱。

倒是不枉费我只让人在外面传姜家嫁女。

却不说究竟是哪个姜。

我在轿中展开字条,凌谕的字迹猝不及防跃入眼帘。

吾妻知言,见字如面。一切平安。

待我归来,必解妻困,望妻用计拖延,静待吾归。

字,凌谕。

字字句句跃于纸上,很是关切。

可凌谕所关心的人早就被我关了起来。

这封情真意切的「书信」,注定是不会传到该收到的人手中。

即便早已麻木,心尖还是不可遏制地,传来细密的钝痛。

凌谕与江知言,竟早已暗通款曲。

我却丝毫未曾察觉。

若不是今日收到此信,我只当凌谕一厢情愿。

还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江知言。

毕竟她是我的表姐,是血亲。

可既然得了这证据,自然不能坐视不理。

毕竟我可不是什么人淡如菊,心地善良的女子。

我自小便要什么有什么,他人咬我一口,我必让他赔上性命。

我将这字条交给贴身侍女。

吩咐她务必要亲手交到父亲手中。

接下来怎么做,父亲心中会有成算。

5

嫁入郡王府数日,也清静了数日。

宋泊为全自己的承诺,送来了不少可用的人手为我所用。

而这些人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。

我估摸着时辰,回门那日。

恰好撞见来找我,却被侍卫拦在门前不让进的襄阳郡主。

襄阳郡主身份尊贵,出入向来畅通无阻,无人敢拦。

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闭门羹?

于是她在府门前不依不饶:「放肆,你敢拦本郡主,就不怕掉脑袋吗?!」

「让你家小姐出来见我!」

侍卫无奈:「郡主,小姐已出嫁,不在府中。」

「胡说八道!姜温莞怎么可能出嫁?!」

「城中谁人不知她是凌家未过门的儿媳妇,谁家敢娶?!」

我在王府的马车上,冷眼将这一切都纳入眼中。

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嘴脸,真是过于难看。

托他们的福我在城中确实无人敢娶。

这就是他们的目的,利用完再狠心抛弃。

可恨我前世竟然被蒙蔽双眼,傻到被这对母子欺骗。

不过城中也并非他们一家皇亲。

以婚事做局,事情发展到现在才有转机。

襄阳郡主语气一顿,似乎终于想起,三日前姜府嫁女的盛况。

不确定地复而问:

「三日前出嫁的是姜温莞?」

「她与我儿定亲,怎么能嫁给旁人!」

「郡主说笑,八字未换,婚书未定,不可轻言定亲二字。」

执行完公务的宋泊翻身下马,朗声接住了襄阳郡主的话茬。

我也从路边那不起眼的马车中走下来。

她看着我身边的宋泊,脸色很是难看。

却还是嘴硬地想要个说法。

「温莞,我儿对你情真意切,你却在他死后转嫁他人?!」

「你是何意啊?」

宋泊正欲替我二次出头。

我看着襄阳郡主淡淡一笑,扣住宋泊的手腕,示意将她交给我解决。

「与凌将军定亲的,不是江知言吗?与我又有何关系?」

6

襄阳郡主顾不得宋泊也在场,当即沉下一张脸。

「姜温莞,你这是想赖账?」

「全城的人都知晓你是我凌家人,不过差了成婚的过程而已。」

「你想食言而肥不成?」

我笑了笑,语气轻缓:

「郡主慎言,我与凌将军先前关系确实不错,但却是因为他爱慕表姐的缘故。」

「或者郡主能拿出我与凌将军定亲的证据,我便是认下这个骂名也无妨。」

襄阳郡主无语凝噎,似乎是被我这坦然自若的样子惊到。

「我当然…」

她话说到一半,就自己将另一半咽了回去。

只因她拿不出证据。

从来只通过口口相传,诋毁我的名声。

外人又怎知说了这么久的媳妇,竟然连份婚书都拿不出。

眼看着门前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,襄阳郡主转身欲走。

或许是想回去跟自己的好儿子通风报信。

再商讨应对之策。

转身欲走之际,父亲的一队亲卫,拦住了襄阳郡主的去路。

她吃了瘪,火气正无处发泄,长袖一甩,怒火好似要从她眼中喷薄而出:

「我乃陛下亲封的郡主,城主如此行径,是想造反吗?!」

「凌府意图谋反,郡主身涉其中,姜某也是不得已为之。」

「郡主还是不要负隅顽抗,免得伤了自己。」

「拿下!」

襄阳郡主闻言还在轻装镇定,却不知她慌乱的眼珠已经出卖了自己:

「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?!我儿子战死沙场,是大安的英雄!」

「你们趁我家中无人,要将污名栽赃于我!」

「我要呈书面见陛下!」

可惜无论襄阳郡主如何反抗挣扎。

还是随着父亲一声令下,被押着进了城主府的地牢中。

连带着她带来的马车和丫鬟被一同扣下审问。

看热闹的百姓被巡逻的卫兵驱散。

我眼尖地看见一个身影,主动隐入人群中,却没能逃脱。

那个人被暗卫押着跪在了我跟前。

7

襄阳郡主被抓的动静不小,城中必然也还有凌谕的眼线。

想必此时他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。

念及此处,我带着被抓的那个人。

打开了一直关着江知言的院子。

我这位表姐自幼父母双亡,被父亲带回来视若亲女。

养在城主府中,我有的她一样不会少,我没有的,她院中也会有。

否则也不会在外传出天下第一美人的盛誉。

我实在想不通,她为什么会伙同凌谕谋划至亲之人的性命。

房门打开的一瞬间,从中涌出木檀的熏香。

受困的这几日,我并没有让下人为难她。

除了不能离开房内以外,过得也还算不错。

「表妹,你若看不惯我,我搬出去住就是了。

「怎么说我也是你表姐,你因何要关我这么久?

「难不成你也像外人那样,嫉妒我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吗?」

我踏进房门的一瞬,江知言便柔弱无骨地扑了过来。

不过被护卫拦住了,没扑到我身上。

她眼角微红,眼含泪珠几欲落下。

一腔委屈,在见到我时瞬间爆发。

梨花带雨惹得人实在心疼。

可我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她身上。

我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,壶中泡的还是雨前龙井。

连我房中都不曾有,父亲却给表姐送来了许多。

「姜温莞!你别不说话!

「你这样为难我,就不怕我跟舅舅告状吗?!」

在踏入此间院子时强压的怒火,在此刻挣脱爆发。

我将那盏温热的茶掷在江知言脚下,碎裂的茶盏碎裂四溅。

目光扫过一地碎片和散发着热气的茶水,终于落到她可怜楚楚的脸上。

她被吓了一跳,怔在原地。

「表姐,姜家待你不薄。

「为何跟凌谕狼狈为奸,谋害姜家。」

8

江知言脸上的委屈与苦楚逐渐消失。

强撑着笑意辩解:「表妹,你在说什么?我怎么听不懂?」

我重新倒了一盏茶,怎么也喝不下去。

端着茶碗轻叩桌面三下。

护卫押着刚刚在前门抓到的婢女跪在了江知言跟前。

我不喜欢麻烦,能直接解决的事情,从不拐弯抹角。

所以在将她带来见江知言之前,先让人给她用了刑。

一开始还嘴硬自己是出去采买的婢女,用刑后全招了。

江知言被关得久了,想让她去郡主府通风报信。

让郡主想办法帮江知言早点出来。

刑罚自然也都不轻。

好在还剩一口气,只是脸上和十指鲜血淋淋十分吓人。

现下正匍匐着向前想要拽紧江知言的衣角。

却被江知言一个闪身往后躲开。

她脸上是明晃晃的慌张无措。

似乎没想到自己让出去送消息的人会被抓回来。

这婢女先前是我的人。

江知言被接到府中后才给的她。

若我今日不在场,或许这婢女确实会顺利跑出去。

可惜万事没有或许。

偏偏我就是在场。

「我的耐心有限,表姐若不愿意说,我可以自己查。

「只是我这人懒得很,查出来无论真假,帽子都会扣到你的头上。

「对你用点刑也是常有的事。

「你要想清楚,是自己招还是等我去查。」

江知言看见那有气进没气出的婢女彻底慌了神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。

「表妹,我没有谋害姜家。

「我只是……只是不想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。所以才会偷偷跟凌谕在一起。

「他只是想要换防图,没有做任何对姜家不利的事情!」

9

「换防图?!你将城中换防图给他了?!」

江知言怯懦地点点头:「不过他答应我了,只要他做了皇帝定然不会为难姜家。」

「只是……不会娶你而已。」

「我是真心喜欢凌谕的,表妹你就让给我好不好?」

说着说着,她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彩。

「储君悬空未立,让凌谕做皇帝也没什么不好的。」

「反正到时我们与他还是姻亲,舅舅就不用委曲求全守着这小小一城。」

她的话未说完,便被我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打断。

她还沉浸在自己的畅想中无法自拔,被打得不可置信。

「蠢|货,你知道战争要赔进去多少无辜的人命?」

「姜家满门忠烈,会眼睁睁看着逆贼攻入皇城坐视不理吗?!」

「凌谕会将后背交给自己的敌人吗?!」

「他从一开始就想要姜家所有人的性命!」

凌谕偷了换防图还想算计我的性命,证明他对攻城还没有十足的把握。

需得尽早告诉父亲这一错漏,我们才能有反败为胜的机会。

「看好表小姐,别让她跑了。」

说罢,我转身欲走。

却又想到了什么,桌上那一盏茶已经凉透。

愚蠢看似无伤大雅,有时候却是致命的。

「既然你钟情凌谕,收拾一下。」

「我会让人将你送到他身边。」

「往后不用你便不用在姜家过「寄人篱下」的日子。」

江知言抬眼看向我的眸子里蓄满泪水。

她哽咽地开口:

「当真?你不骗我?」

我扯动嘴角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。

「今后,别说姜家养过你。」

姜家养不出这般自私蠢笨的货色。

随后面无表情地踏出了她的院子。

10

我将凌谕掌握换防图的消息交给父亲。

父亲连夜召集城中将领商讨换防。

宋泊这才确信我跟他说的凌谕谋反一事为真。

愿意全力支援姜家守卫都城。

而我则让手下,带上一队人马,将襄阳郡主与江知言一同绑了。

同时放出消息,这队人马是接了圣旨。

要将襄阳郡主与江知言一同送到京都大牢用刑审问。

连夜赶路,隔日一早入了京都便是非死即伤。

再无全须全尾出来的可能。

就这样,载着二人的囚车连夜出城。

却在半道传来江知言的囚车被截的消息。

早已得了我指令的护卫放松了看守,只等他们跑远。

我大概能猜到,是凌谕截的车。

他已经知道我们得到了他假死谋反的消息。

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那辆关着襄阳郡主的囚车竟然没被碰一下。

襄阳郡主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儿子的人,在她眼皮底下救走了江知言。

当一辆囚车被送回来的时候,里面的襄阳郡主早已遏制不住泪流满面。

城中灯火通明,不过一夜,她竟似乎老了十岁。

身为凌谕的生身母亲,在他心中的分量竟然比不过一个心仪的女子。

「襄阳郡主,你可看清了?帮他你后悔吗。」

襄阳郡主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,灰败的脸色强撑着不愿承认自己儿子的薄情:

「谕儿做事,自有他的考量。」

「谕儿的孝心,我心中清楚,定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。」

「何须你一个外人来评判我们母子的感情。」

她嘴上虽然说着相信凌谕,心中却还是无法抑制地难过。

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无法擦干,接连溢出来。

让她在众人面前无比难堪。

「没关系,你儿子很快就会回来陪你了。」

薄情之人未必只对爱侣,有时对待至亲之人,也是如此。

凌谕救江知言,无非是因为我吩咐一定要对江知言的囚车严防死守。

以至于让他误会江知言对他还有利用价值。

误以为姜家对江知言还有情谊。

11

听说凌谕在自己营地被擒住的时候,似乎还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被找到。

直到护卫牵着的狼犬冲着凌谕才救下的江知言怒吼两声。

他才恍然大悟地看向龟缩在一侧的江知言:

「我救你性命你却算计我?!」

江知言的苍白的辩解在事实面前不堪一击。

不过他怪错了人。

算计他的不是江知言,而是我。

早在签下与郡王府的婚书前。

我就在江知言饮食中下了一味香料。

此香料无色无味,亦无害。

唯一的作用便是让人身上散发出经久不散的香气。

其作用便是用来寻找凌谕的藏身地。

听说那营地中的人手不足一万人,被找到后的士兵被大部队制住,连忙投降。

更指控凌谕以他们家人为要挟,才汇聚了这么多士兵。

在凌谕被送往京都前,我在狱中见了他一面。

地牢内阴暗又逼仄,狭长的甬道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。

凌谕被困在狭小阴暗的笼中,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,犹如阴沟中的老鼠。

身上散发出丝丝酸臭,肮脏又不堪。

与出城前玉树临风,指天承诺说打了胜仗后就回来娶我的凌谕,判若两人。

他狼狈地从笼中伸出手试图抓住我的裙摆。

被护卫一脚踢开后也毫不气馁:

「温莞,你救救我。」

「我不是你的未婚夫婿吗?你与岳父大人说几句,放我们出去。」

「你救我出去,我以后不去打仗了。就在家陪你,好不好?」

我长叹一口气,没有说话。

此行不过是想来看看他狼狈的模样。

看看他除了想要我的命以外,还有什么本事。

现在看来不过如此。

以前自己甚至在局中,识人不清。

没了心中的爱慕,他什么也不是。

「你给江知言的书信我看过了。」

「既然两情相悦,就去地底做一对亡命鸳鸯吧。」

凌谕急切地辩解,说自己与江知言没有关系。

都是她仗着美貌勾引,他才行差踏错。

隔壁笼中的江知言自然也都听到了。

她跌坐在笼中讷讷自语,泪水不由得从她眼眶滑落。

踏出牢狱时,似乎还能听见凌谕在身后的吼叫。

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
12

凌谕造反,板上钉钉。

隔日便被京都来的人押解上京,听候审判。

原以为事情到此为止,却没想到还是出现了偏差。

陛下驾崩。

新皇念及凌谕生父曾经有功,将凌氏一族贬谪平民,驱逐出京就算了事。

如此不痛不痒,倒是让我摸不清这位新陛下的性子。

但很快,凌谕和他母亲凌氏以及江知言回到城中。

我便明白了陛下的意思。

在京中那几个月,凌谕断了两条腿和一条手臂。

剩下的凌氏已被数月的牢狱之灾逼得疯疯癫癫。

江知言更是不足为惧。

让他们苟活于世,又有何妨?

入城后的江知言抛下凌氏和凌谕直奔姜府,却被府兵拦在府外不得进入。

不得已下,她跪在府门前接连叩首,祈求父亲的原谅。

父亲见不得这场面,只能我去应付。

我搬了张椅子,坐在府门前冷眼看着她将头磕破也不为所动。

江知言更加委屈:

「温莞表妹,我知道错了。」

「凌谕非良人,我不该轻信他致使姜家陷入危局。」

「你就让我回府吧,外面的日子实在太难受了。」

侍女贴心地为我递上一盏茶,也顺势给了江知言一杯。

江知言一口饮尽,却在入口后蹙起了眉头。

不得不在我的目光中强行咽了下去。

「表姐可知,这是什么茶?」

「温莞表妹这茶……挺好的,我品不出来。」

我看着盏中的褐色茶汤,轻抿了一口。

她喝不出来,因为这是最普通不过的熟茶,回味还带有些许苦涩。

她从没喝过,品不出来也正常。

不过和甘醇鲜甜的雨前龙井自是无法相提并论。

同样的先生教出的学生也会参差不一。

有些事怪不得旁人,只能怪她自己。

「这是我房中,常饮的熟茶。集市上一两银子可以买上许多。」

「表姐房中的雨前龙井一两却只能买上半饼不到。」

「父亲恨不得将最好的都给你,生怕你被亏待,将你养得细皮嫩肉弱不胜衣。」

「你却说在姜府吃着寄人篱下的苦。」

接近晌午,外面的日头大起来,空气中都弥漫着热浪。

我也失了耐心。

「早在我送你出府时便说过了,今后在外头,别说姜家养过你。」

「今后只要你不烦到我面前,我自然不会找你的麻烦。」

「别再回来,自求生路去吧。」

13

江知言被迫离开。

不久后听说在城北的小巷中置办了一座小院。

宅子中住着凌氏、江知言以及凌谕。

我正好奇他们哪里来的银钱置办小院,准备让人去查一查。

以防凌谕有东山再起的可能。

转眼便发现自家账上的银子被父亲从账房那支走了八十两。

父亲还是心软,不忍心看血亲蒙难。

但我却不同,天生一副硬心肠。

我心知与父亲讲道理是行不通的。

只能吩咐账房每笔支出必须经我的眼,哪怕是父亲。

后来父亲账上支不出银子,也不敢明面上与我说。

想私下卖些东西支援江知言,幸而被我及时制止。

我同他说,若不想再重蹈覆辙,便让她自己过活。

让她吃点苦头才能懂得世道艰难。

否则还是会被有心人加以利用。

我偷偷派人探听过那座院子的情况。

凌谕终日里只能卧床不起。

凌氏清醒时便由凌氏照顾。

凌氏不清醒时便由江知言照顾。

没了父亲的支援,江知言手中很快便没了银子。

不过幸好她们也还懂得自己找活计。

做些绣工也能勉强度日。

富贵半生碌碌无为,后半生虽然艰苦些起码是靠自己的双手过活。

也算有了着落。

念此,我以为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。

便将那宅子周边的眼线都撤出。

不承想没过多久,她便不思正业。

觉得绣活艰难,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勾引渔夫和屠夫。

以此得到不要钱的鱼与肉。

结果偶有一次两边遇见,闹到了官府。

最后因为屠夫只送了五钱肉,但渔夫送了六钱鱼。

最终被判江知言嫁给了渔夫。

江知言便利落地收拾了行囊将小院子一卖,随渔夫回了家。

等我知道时,她小腹已然高高隆起,坐在水边很是自在。

也不失为一个归宿。

14

失了住所的凌氏与凌谕不得已下沦落破庙。

终日与乞儿为伍。

心气高傲的凌谕不肯出去乞讨过活。

整日躺在稻草堆上,等着凌氏要饭回来。

后来有一次,接连三日凌母都没有回来。

凌谕在破庙中饿得头昏眼花。

和庙中的乞丐达成了肮脏的交易。

等凌母恢复正常,带着好不容易乞讨回来的馒头走进破庙寻找儿子。

一众乞丐忽然朝着凌母围堵上去。

凌母保养得极好,即便后来的苦难也没有让她脸上染上多少痕迹。

只是脸上脏污掩盖了其中容貌。

乞儿终日孤身,各个蠢蠢欲动。

口中皆是污秽之词。

在破庙中,当着凌谕的面。

轮番撕破了凌母本就破烂的衣衫。

凌谕为了活下去的一顿饭,将自己的母亲卖给了一群乞儿。

经此一遭,凌母本来疯癫的神志更加没有清醒的日子。

终日里只会狂笑。

而我也是在街上撞见只穿了一只肚兜的凌母,询问过他身旁的乞丐才知道。

凌母被凌谕,卖给了乞丐当作泄欲的工具。

交换的代价竟然是,每次乞讨回去都给他一份饭。

后来后山的破庙中死了两个人。

一是凌氏,二是凌谕。

癫狂的凌氏不知道为何,趁夜色正浓时。

将一根削尖的木棍刺入凌谕的胸膛。

被疼痛惊醒的凌谕反手将自己母亲的头摁在地上砸。

见着这个场景的乞丐都吓坏了,忙不迭远离。

再回到破庙时,两人都已没了气息。

衙役前去收尸的时候,还连连感叹。

两人的缘分该是搭错。

不该是母子,该是仇敌才对。

否则,儿子怎会忍心将自己的母亲卖给乞丐。

而母亲又是经历了何种伤痛后,才能手刃亲子。

15

眼看着事情逐渐平息,又一年年关将至。

我在府中为新一年忙得不可开交。

竟然忘了曾经与宋泊的合作还没有与他正式落下帷幕。

直到郡王府中下人来请,我才想起来我身上还顶着郡王妃的身份。

城主的女儿虽然身份尊贵,但相配郡王还是远远不及。

我自有自知之明。

料想宋泊是问我要和离书来的。

我当下没有细想,便写下了和离书,让来人代为转交。

不承想,送出去的和离书又被退了回来。

侍卫扭扭捏捏地传话:

「王爷的意思是,请王妃回去用饭再行商讨。」

我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
只好停了用膳的筷子,随他坐上了回郡王府的马车。

途中我想过很多种可能。

或许是宋泊还有想用到我的地方。

或许是他想当面与我签下和离,又或许是想以别的方式分开。

但都未曾想过,他不愿和离。

当回到郡王府后,眼见着喝了酩酊大醉的宋泊。

伸手攥住我的手不让我抽离时。

我便感觉不对劲。

他酒气扑在面上时,是难得无法思考的片刻。

但我很快便清醒过来。

只因他扑身过来,长臂一伸将我搂在怀中:

「姜温莞,我喜欢你,想用和离打发本王?你休想。」

「你不知道,那晚我收到你的书信后,有多开心。」

「原本的你,一心只扑在凌谕一人身上,再也看不见任何人,就连我对你的示好,也被当成报恩。」

「本王,如此廉价吗?是会为了报恩就上赶着往上贴的人吗?」

「宋泊心悦姜温莞,姜温莞能不能试试喜欢宋泊?」

「哪怕只有一点点……」

「一点点也很好…日复一日就会变成很多很多……」

宋泊结结巴巴地,在我耳边说了很多话。

慢慢地他的身体不受力,顺势滑倒在地上,任由醉意将他带入梦乡。

独留我一人站在风中,摸着烫人的脸颊暗自凌乱。

胸膛中的心脏在其中扑通扑通地跳着。

一时间竟然不知怎么面对酒醒后的宋泊。

几乎下意识地,我掉头坐上未来得及放好的马车。

逃一样逃回了姜府。

16

一夜未眠,隔日天才蒙蒙亮门房就来通禀。

宋泊来了。

我没有惊扰父亲,自己在府门前见了宋泊。

应该是酒后才醒,全然没有一个郡王该有的盛气凌人。

「姜温莞,你要是想和离,本王会遵从你的意思。」

他苦着一张脸,忐忑地看着我,像在等待最终的审判。

我听人说有些人会忘记自己酒后做过的事情。

看上去宋泊没有忘记。

看着他良久,我终于鼓起勇气:

「王爷,你说你心悦我,是从何时开始的?」

或许没想到我会这样问,宋泊明显愣住了一瞬。

下一刻紧绷的眉目都柔和下来,目光定格在我身上,却像在看以前的往事。

「三年前,城外猎场,一只老虎当时正要向我扑来,你一袭青色骑装,在马上一箭射穿了那虎的咽喉。」

「你沉下嗓音,高喊来人。顺势拔得了猎场头筹。」

「我被你所救,一见倾心。」

宋泊低沉的嗓音像潺潺溪流一般,诉说着当年相遇。

顺手一箭,竟被他记了这么久。

久到我自己都快要忘记,他却还记得其中细节。

眼看着宋泊还要继续往下说。

我不由得打断他接下来的话:

「王爷应该不久后会册有封地,我是不会随王爷离开的。」

闻言,他有些沮丧地点点头,示意自己知道其中利害。

姜家世代守城。

这也是我当初为什么选择凌谕的原因。

凌谕是守将,可以一直守在这里。

守护姜家世代守护的城池,是父亲的夙愿,也是我的。

「不过若王爷愿意留下,同姜家一起。」

「我是愿意同王爷在一起的。」

宋泊眼中升腾起希冀的光,笑意立刻爬上脸颊。

「好。」

我也笑了笑,悬着的一颗心稍稍落下。

昨夜一夜未眠,我想我自己是否还能放下戒心,彻底信任一人。

现在想来或许我可以。

近一年相处,或许我有一些心悦宋泊了,也说不定。

余生还长。若能得一心人,我之幸也。

若不得,便作罢。